“淏...不，羊...早。”
梳着麻花辫的少女，揉着惺忪的睡眼，和我打着招呼。
我的心中，却像是插入了荆棘一样刺痛。
那并非是针扎的那般简单而直接的痛楚，而是，只要这个可爱的少女对我笑一下，那荆棘松动，所有的小刺都会把我的内心搅得全都是伤痕的痛苦。
“早，亮。”我呼唤少女在游戏中的名字。
没错，我们并不是在现实中同居，而是被一同困在了这个虚拟的世界，刀剑神域中。我和她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既用初始资金租下一间小房子住。
房子虽小，但厨房卧室一应俱全，那点少的可怜的租金也算是这个世界对于我们为数不多的温情了。
我靠着料理技能，采集着野外的食品。每天做饭，两人一起吃。我还从现实中把很多的书籍转了进来，所以生活绝对不会无聊。
但是书我们连看都没看过。
我们在做什么呢？
那就是...
“羊昨晚也很激烈呢...我觉得好幸福...可以和喜欢的人，结.合在一起什么的。”可爱的15岁少女，却说出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话来。
没什么好掩饰的。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伦理道德这些东西都被我们扔在了一旁。彼此喜欢的我们重复着身体的爱语，一次次的迎来灵魂飞上天空的感受。
我们这样做，在现实中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在这个世界，却变成了这样子。
为什么呢？
我会变成这样子...
看着在我的身体上扭动着腰的少女，还有她那湿润的眼神，我的意识再次恍惚了。
如果我能有其他选择的话，我绝对不会走上这样堕落的道路。
但是，她一定会死的。
她所使用的NervGear，只能保证三天的供电。
也就是说，三天后，从网络断线的游戏机就会用备用电池的电波烧坏我最爱的少女的大脑，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至少，让我好好的感受，少女的身体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们究竟做了多少次。
明明只是肉体的交.合，甚至还是虚拟的肉体，但我却觉得我们二人的灵魂在不断的纠缠在一起。就好像两束重叠盘旋，合二为一的微光...
时间，就这样残酷的前行着。
第四天，少女终究没有醒来。
少年抱着身体上显示出“UNLINK”的少女...
——
该死的。
又想起来了，“最开始”的那件事。
人经历了些什么事情，就会成长。
当然，那还得看那个人对那些事情的重视程度。
如果碰上这档子事的家伙是个普通的少年，大概他也不会变成自己这样子。
迷宫区的安全区由黑铁铸成，和黑铁宫是一样的构造。
那闪亮的黑铁永远不会黯淡，正如它现在映照出少年的模样一般，它一直都那么的璀璨，那么的冰冷。
少年看着死者一般模样的自己，拉上了兜帽。
的确，说什么都晚了。如果是常人，大概会闷在家里不出来。或是加入公会，积极的反抗这个杀人的囚笼，向这世界复仇。
但少年已经失去了三次爱人了。
第一次，少年还小，没有改变命运的能力
第二次，少年还小，没有占有爱人的欲望
第三次，少年长大，但是却被命运给嘲弄
少年的心，彻底被黑暗所侵蚀。
少年挥剑。
不为任何人挥剑。
只是在咆哮，只是在愤恨。
每天起床，少年做的第一件事是学习。
他学习人的构造，学习生命的构造。
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让自己死去的爱人回来。尽管古今中外，从没有人死而复生。
少年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无用功，但如果他有死去的觉悟的话，他恐怕早就选择自杀了吧。
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疯狂的事情。
他是这个游戏中的不安定分子，是被人唾弃的红名玩家。
那，他是怎么变成红名的呢？
那要从他离开自己和恋人的爱巢后的第三天说起...
斩。
斩。
斩...
人迹罕至的迷宫区深处，少年重复着简单的动作。
手中的单手剑破损不堪，但少年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
少年的两个技能格子，填充的是“单手剑”和“武器切换”。
刀剑神域中有着大量的技能，但技能格子却少的很。初始格子只有两个，之后每五级才会增加一个。但是到了50级之后就会变成每十级增加一个，所以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在如此早的时候就把宝贵的技能格子浪费在只是能快速切换武器的“武器切换”上。
但少年不同。持有五把同样武器的少年，能够通过这个技能强制性的取消技能带来的僵直，进而舞起一阵剑风。
但弊端就是，这样的使用方法非常的消耗武器。
五把长剑，由于使用频率太过频繁，平均一把只能撑个半天。而且少年从来不会维修装备，他的剑舞不需要高级的装备作为支撑，只要是掉落的白板装备就足够了。
少年持续着挥剑，挥剑，挥剑...
不会累，不会饿，不会渴，不会困。
巨大的心理创伤发出的脑电波，让NervGear的信号发生装置产生了异常。带来了如同吸毒一般的爽快.感与幻觉。
幻觉中，羊和亮一起旅行。
幻觉中，羊和鼠一起拌嘴。
幻觉中，羊从没有真正失去过爱人，只是被背叛而已...
幻觉就像毒酒，令人沉醉。
如果羊一直持续这个状态，他是活不了多久的。
极其缺乏的睡眠会加重少年的幻觉，让他更加的沉溺于其中。
但是，少年恍惚之中，在迷宫区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榛色的长发，姣好的少女身体...
亮？！不，她是，晴...
没错，这才是亮，或者说晴真正的模样。
榛色长发，身材匀称。
尽管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但那见红的血条和周围一众虎视眈眈的怪物昭示着少女生命的危险。
不能，第四次失去了。
切换上最锋利的刀刃，少年暴起！
躲避？那是弱者的做法！
把意志和身体融为唯一，少年即是剑，剑即是少年！
攻击是最好的防御！
少年在怪物中穿梭，不停的打出怪物的硬直。
怪物们，被少年一个人包围了。
等到少女回过神来，怪物已经不复存在了。
“晴，我们回家...”
累到极点的少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少女的身上沉沉睡去。
梦中，晴在给自己做早餐。
咕嘟咕嘟的水声，十分令人安心。
自己渴求的就只是那点东西，那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常。
但少年不可能一直睡着，几个小时后，他便醒来了。
身边是，依偎着他的少女。
榛色的长发，窈窕的身躯，却有一张比晴更为美丽的脸。
尽管更为美丽，但只能给少年带来失望。
认错人了。
少年读着视野中显示的玩家id音。
亚丝娜？日语中写成汉字是“明日奈”。
就在这时，少女醒了。
“对，对不起。和你贴的这么近什么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少女匆忙的解释着。“谢谢你救了我。”
“无妨。你是新手吗？可以通过药剂来恢复生命值，下次记得多带点。”少年扔过去了几瓶血药。
“别，那个，我不能要...”
少年无视少女的话，又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摘了下来，递了过去。“你这么漂亮，一个人行动早晚遇上变态。把这玩意穿上，我不想看见你的长发和你那张大小姐的脸。”
“...好的，可是我怎么谢你？”
“谢我？”少年笑了。“我只是认错人了，我本来不该救你。像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该在学校好好学习，而不是来这地方蹚浑水。我这里有教材，滚回圈内好好念书吧！”
“可是，如果永远出不去的话...会...”
“会死在这里。那种事我当然知道，所以选择权在你，我只是心血来潮才给你选择的机会。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你我，这世界上的大家，你的家人，朋友，恋人...他们也都会死。还没死的时候，你爱干什么没人管你。”
少年扔下一把细剑。
“这玩意好像是高级货，我拿着也没有用，送你了。我看你战斗的样子像是学过西洋剑，虽说也是马马虎虎。学习资料也发过去了，永别了，大小姐。”
亚丝娜看着眼前的高级装备和学习资料发愣。
在少女直到现在为止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谁跟她这么说话。
有着作为律师的母亲和作为大公司老板的父亲，亚丝娜过的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生活。虽然她并没有因此养成飞扬跋扈的性格，但她也的确有一种上流社会的养尊处优感。
但这些却被一个少年击碎了。
她的人生就像一条单行线。
出生，成长，教育...
以至于之后的工作，结婚，养育后代...
一切都被资历良好的父母安排好了，即使看似做出了什么选择，也只是在父母规定的圈子里打转罢了。
结城明日奈，就是这样可悲的人，背景良好，不谙世事的，所谓大小姐的悲哀生物。
但这个少年给少女两条路。
一条，回到城镇，学习应试知识，等待外界救援或是游戏被攻略。从游戏出去之后参加考试上高中，上大学，走上与之前别无二致的人生道路，绝无浪费时间的人生道路。
另一条，留在迷宫，与怪物战斗。最终攻略这个游戏，给被囚禁的人们带来自由。
那个少年虽然说的话很难听，但却是真正为自己，真正尊重自己意愿的。亚丝娜想。
亚丝娜披上披风，拿起细剑...
羊想进入街区，却被阻止了。
卫兵说，羊是杀人者。
这时，羊才想起，那个亚丝娜背后用手猥亵的抱着亚丝娜，还拿着刀按在亚丝娜的脖颈上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实实在在活着的人，是和他一样的玩家。
少年成了杀人者。
但那又能怎样呢？
红名只是让他更加的放肆，名都红了还怕什么？
只要是他认为为恶的，他就会把恶身上的东西全部掠夺。
而被他救下的人，他也会夺走那些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尽管他拿也没有什么用，但他希望让那些人知道，这世上没有奇迹。命，是要拿东西来换的。
就这样过来了一年多。
少年也被围剿过几次，但每次那些人找到的，都至少少年抢来的大量贵重物品。
一次两次，还姑且可以认为是少年慌不择路扔下的。
但是每次都是这样，人们开始渐渐明白少年是故意把东西还回去的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称少年为惩恶扬善的怪盗。
也有人觉得少年只是个爱耍帅的小屁孩。
但少年在做什么呢？
“亮，你知道吗？他们管我叫怪盗诶...我明明是明抢的啊，哈哈哈...”
他在自言自语。
他假装亮还在，每天孤独的生活着。
学习知识，狩猎怪物，狩猎玩家，吃饭睡觉。
少年每天过得都很充实。
少年把自己的心深深陷进黑暗中，麻痹自己的感情。
但在少年自顾自说话的时候，提示音骤然响起。
显示不在线的亮，却给羊发来了邮件。
“淏，最近还好吗？等到你听到我说的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吧。”
是稀有的语音。
邮箱功能开启的时候，系统会赠送一个。但之后要获取非常麻烦，也是这世界的一种稀有品。
“我知道的。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我并不后悔当时我和你更换了NervGear。为自己最爱的人而逝去，这是我的命运。我并不诅咒这样的命运。相反，可以这样死去，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了。我爱你，我的小羊，我的，楚淏。”
“尽管我也很害怕，但能和你成为夫妇，能有肌肤之亲，我真的真的很开心。我以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的父亲和哥哥，对我做过很过分的事情...但是和你拥抱的时候，和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真的很舒服，很安心，很幸福。我并不后悔和你相识。身体虚弱而又肮脏的我，能够遇见对我一心一意爱着的你，我真是个lucky girl。”
“尽管这些天过得很开心，但如果我不在了，淏一定会觉得很自责吧？即使不是淏的错，你也会全部背负下来。从我们还是初中同学的时候淏就是这个样子了呢...但这也正是我喜欢淏的地方哦。即使我不在了，我也依然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为你祈祷哦。所以，迈步向前吧！我哪里也没有去，我一直在你身边。”
“啊，一不小心说了这么多，时间快要到了。我说点什么好呢。我唱首歌吧。淏说过一直都想听我唱歌的，但我其实是没什么自信的。不过，淏想听的话，可以哦。”
羊，楚淏的眼前，闪烁着微光。
少女的歌声完全无法听清。
但是少年已经有了答案。
“谢谢你，亮，不，赵晴。我会坚强的活下去的。我不会让像你一样傻的少女，死在我的面前的。”
少年拿起手中的双刀，向着前线走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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